“嗤…即该死,为何要饶……”
顾冶看着怕极了他的太监们,一脸不削,他面目又不吓人,何须怕成这样…
“皇上饶命啊……奴才冤枉……”
那太监又说了冤枉…顾冶要忍不住笑出声来……原来,握着生死的感觉,也并不是很好……如若沈知竹在一旁,定又要训斥他不该戏耍与人了……
顾冶想到这,表情凝固,想他做什么,那无情的贱人,以死相逼都不愿留在自己身边……
“滚吧……别跟着我了…”
顾冶抬脚走开,留下一身冷汗的下人们,暗暗抹着额头,仿佛劫后余生般感叹。
再说江南,下了一个月春雨迎来了明媚的一天,家家户户都把屋里头闷得发霉的衣衫被褥拿出来嗮嗮,温竹也不例外。
早早起了身,他身子重拿不得许多,只能一样一样拿出来,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嗮得满满当当,挂上最后一件儿沈知竹撑着后腰挺着肚子站在阳光下休息……
“阿竹……嘿……”
忽然有人唤他,他循声看去,原是那送鸡蛋林婶儿的儿子阿昊,他们就住隔壁,这会儿阿昊正在屋顶上蹲着……
“上那去做什么……”
阿竹抬头,一手遮着阳光,看着屋顶的阿昊发问,阿昊长得高大粗壮,因为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,常年干活儿皮肤嗮得黝黑,但一口大白牙笑起来挺有感染力,是个看着老实的普通青壮年。
“是阿竹吧……”
阿昊看着温竹发呆,隔壁院子一大嗓子就喊住他的名字,是林婶儿也在家呢…
“我娘……在下面…”
阿昊指着阿竹看不见的院子里,阿竹放下手,撑着腰对着隔壁应了声“林婶儿”
“哎……阿竹忙不忙啊……”
林婶儿又搭声,温竹依着经验,不想应答,刚想开口应付有事儿,那单纯的阿昊抢先帮着说…
“阿竹刚嗮完被子……”
温竹心里一颤,果然,林婶儿就唤着自己过去,愣是温竹在想搪塞不去,也抵不住林婶儿的热情,如果真不去,怕那林婶儿会过来拉着自己……
温竹想了那后果,乖乖带上门,托着肚子过去…
“嘿呀……瞧着又大了,来,刚煮的玉米,有许多,多吃些……”
林婶儿瞧着温竹进来,立马上来扶着,手上没问过温竹已经就摸了两把肚皮,然后自己跑去拿了一小篮子煮好的玉米,塞给温竹。
“阿竹……吃吧……俺娘煮了好多。”
阿昊在上面也帮着劝,温竹不好意思,拿了个看着小的小口吃着,林婶儿见他吃了,更是拉着他
坐在院子里,话多嘴快的聊起了家常。
温竹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,阿昊在屋顶上补着房顶,时不时探头又叫温竹吃玉米,温竹觉得不自在,但阿昊暂且不说,林婶儿是真的没有感觉,自顾自的说着。
“娘…阿竹…”
林婶儿聊着,阿昊不知什么时候都修好了房顶,下来站在屋檐下。
“嘿哟,弄好了呀…”
林婶儿站起来过去拍了拍阿昊手臂上的灰尘,眉眼间不自觉的透着自豪……自家儿子虽傻些,但干活儿从来但是利索敏捷。
“好了…就这么点儿事儿难不倒俺……”
阿昊拍着健硕的胸脯,林婶儿推了他一下嘀咕了句不要脸,然后又看了看天……
“哎呦…你看,阿竹啊,和你聊天给我搞忘记了,我今天还要去和陆婶儿那菜苗,你看……这阿昊在家,让他陪你啊……你看……啊…玉米,还有许多,…吃…吃多些…”
林婶儿抖着大腿往外走,经过温竹身边不知是不是有意还轻轻推了一把,温竹踉跄一下,往阿昊那倒去…
“嘿……阿竹……”
阿昊见着温竹伸手想抓住东西,便一把上来抓住温竹的手腕,温竹被那粗糙炙热的大手吓了一跳,但挣不开,只护着肚子堪堪站住,在看林婶儿,刚好带着门出去了,那门刚刚好合上缝儿…
巧合?不……
温竹又抬头,看着一身热汗,男性气息浓郁的阿昊,背后起了一身冷汗,连忙站稳抽出手腕,后退几步与阿昊保持距离。
“谢谢……”
温竹低头道谢,一身戒备,阿昊却仿佛没知觉一般又黏上来两步,比刚刚还近的距离……
“阿竹……你怎的如此瘦弱,你看看你的……”
“别碰我……”
阿昊说这话,又抬手想抓温竹的手腕,刚要碰上,沈知竹如同避开蛇蝎一般,甩开阿昊的手,还语气尖锐的警告着眼前这个看着单纯的傻大个。
“阿竹……”
阿昊一脸呆愣,不知为何阿竹会打了他一下,阿竹看着阿昊单纯的眼神,心虚的避开,看着别处…
“阿昊……我…我家里还有事儿…先回去了。”
温竹不敢再呆下去,借口就要走,阿昊一脸疑惑看着,像是思考什么…
“阿竹……我送你……”
阿昊欲要跟上,沈知竹扶着腰身,语气冰凉的拒绝,然后托着腹底最快速回到家中,他的心砰砰直跳,无事献殷勤,林婶儿家也不算富裕,却总塞给他最好的,还有阿昊……温竹不敢想,一个小寡夫与单身壮男,他不敢在想下去,大白天的,温竹回到家中愣是把大门插上了销。
四月到来,处处播种,朝中局势基本安定,可那些大臣总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,比如,让十七岁已经及冠一年的皇帝找妃子……
“皇上…祖训有三,无后为大啊,该是到了纳妃的年纪……”
“是 啊皇上,您这个时候正是气盛之时……”
“皇上,臣愿把小女献给皇上启蒙……”
“皇上…这您要慎重,我识得一才子…我看他才是最好人选……”
……
一个早朝,连着好几周,顾冶被这些提议吵得头痛欲裂,骂也骂了,火也发了,可还是不怕死的天天上书,他被逼看着选秀的人像画,哪哪都不合他的胃口,他选得多了,还下意识的暗自拿着画像于那人对比起来,总觉着那些个人哪点与沈知竹相像!!荒唐,他已经把他忘了!!!
江南农忙时期,家家户户都去地里种植,温竹心惊胆战的在屋子里已经好几天不敢开门了,那天的想法在他脑子里越发强烈,他甚至 听见儿林婶儿的声音都吓得一哆嗦,怕她又来找自己。
孕期本就敏感,温竹独自一人挺着肚子,寂寞孤独,现在肚子七月了,进入孕后期之后,连如厕都让他筋疲力尽,无助感几乎把他压垮,还要提防着林婶儿。
这天早上,家里没了米,温竹趁着林婶儿出去做活儿的动静,也匆匆跟着后面出去,想出去置办些财米油盐,只有这会儿他才大胆一些出门,因为林婶儿都是中午才回来吃午饭呢。
挺着肚子走着,早上就已经闷热无比的天气,温竹早已脱了外褂,执着一身灰色长褂,浑圆的巨腹高高撑着长褂,本是遮着脚背的褂子现在都被撑着抬到了脚腕还上,侧边的衣带也绑的松懈了许多,这肚子要再大些,恐怕连长褂都要遮不住这浑圆的肚子了。
“阿叔…麻烦来五斤白米…”
到了米店,温竹里面都已经湿透了,一手撑着后腰,一手指着要买的米种。
“好嘞,五斤白米……”
那胡须大叔爽快的很快称好了五斤,装入温竹带来的布袋子里,绑好递给沈知竹。
沈知竹伸手接过,但似乎比想象的沉了许多,提着带子似乎都要把腰弯下去一般……
“拿的动吗,要不给您去点儿…”
那大叔看着沈知竹这身子,也怕个万
一,好心提了意见。
“不必了…不远的,您收好。”
“哎…好咧,收您五钱,慢走…”
沈知竹想了想,自己也没那么娇弱,付了银两之后,咬咬牙,还是能走回去的。
可事情并没有如此轻松,除了米,大大小小路上,沈知竹又买了许多东西,只一手提着,手指都被勒得不通血液,涨的青紫。
步履缓慢的沈知竹托着腹底,无奈之下在路边的树荫下稍作休息了一会儿,放下手上的东西甩了甩没了知觉的手指。
日头越来越大,沈知竹热得后背湿透,脸上热汗直流,他撑着腰,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,才这么一下,腰上酸胀的感觉袭来,让本来就不适的沈知竹更加难以走动,无奈只得撑着身后的树干挨着一会儿,手上揉着酸胀的腰身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越拖下去,外表阳光下的地方就越是炙热,沈知竹一看不行,抱着肚子扶了树干站起来,弓下膝盖测弯着腰拿起物品,得趁着更热之前回去才行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宝宝乖,不闹啊,等会儿再闹……”
走了两步,隐隐感觉肚子闹腾起来,浑身是汗的沈知竹难受,里面的孩子也不好受,撑着腰挺着腹,一手拿着东西还要边走边安慰着腹中的孩子,这一回出来可是累惨了沈知竹。
“啊……呃…呼……快到了,宝宝乖……”
深巷子里,沈知竹抱着腹底,脚上发软,手里还死死抓着东西,腰上本就受力一个巨腹,现在又提着东西,没个东西撑住,疼得沈知竹脊骨发着冷汗,就在烈日下,巷子中间,岔开两条抖着的腿,喘息不已……
“哈……呃……”
那阳光越来越热,似乎要把沈知竹头顶都要烧着了…沈知竹被晒得似乎要中了暑气,再这样下去不行,看着在眼前的巷子,那门就距离自己三百米,可却那么遥远。
“呼……呃……宝宝乖…乖一些……”
沈知竹怕在拖下去,自己孩子都会危险,而且自己的身体明显要撑不住了,咬上一嘴银牙,挺住气息,蹒跚的勉强又向前迈了几步……
“嘭……”
沈知竹肩膀靠着人家的院门,吃力用手撑着,贴在肚腹上的粗布 长衫被汗浸湿,紧紧贴着肚皮,里面孩子的翻涌清晰可见,可沈知竹无力安抚,歇了口气,用手撑着巷子的墙边,狼狈难堪的,提着买的东西和疲累难受不堪的身子,愣是一步步走到自己家门口前。
“哈呃……到了……到了……宝宝别闹了……哈…唔……嗬呃……”
到了家门口,沈知竹推开木门,抬脚进入院子里,可是脚上早已无力,被门槛拌了一下,咚隆隆!!
手上的东西朝着院子掉落,油盐酱醋,漏了大半,菜也散落在各处,只有那米完好,但那露出的酱油,正在缓缓向着那布袋装着的白米流去……
“哈呃……”
没空管,没心思看,沈知竹死死抓着门上的门栓,没摔下来,但是绊倒那一下,受了惊,这下,肚子彻底闹腾起来,沈知竹才眨眼功夫,就疼得冷汗满脸,乌发贴在满是汗水的脸上。
“呃……啊………好疼……呼……呃……”
沈知竹手托着剧痛的肚子,身形缓缓下滑,那死死抓着的门栓的手上也没了力气,沈知竹跌坐在地,两手死死抱着肚子,后背挨在门上,头顶不住的往后扬起,顶着身后的大门。
“呼……呃……好痛!!”
修长的脖颈向后仰着,沈知竹喘着粗气,胸口肚腹都起伏得厉害,肚子重重坠在腿间,沈知竹时不时扭着身体,似乎在挣扎,可这巨腹压得他甚至挪动都难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咚咚咚……有人吗…帮帮我……咚咚咚!!”
疼了许久,就是没有好转,沈知竹也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不像平常那边,似乎有些不一样了,是几乎撕裂一般的痛苦,抱着肚子明显感到腹底变得坚硬,他怕,怕孩子出事,他挪着屁股,让自己靠直些,然后用尽力气,不怕疼一样的抬起手用拳头一下下敲着木门。希望有人听见响动。
“救命……哈呃 ……救命啊………啊……哈……救救我们……”
沈知竹喊了一会儿,肚子越来越痛,可是无人回应,也是啊,都去农忙了,没人会在家……
他绝望了,似乎感到下体一热,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,可他没有力气了,他累极了,疼极了,就是没人听见他的呼喊……
“呜呜……孩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呜呜……救救我的孩子啊…呜呜……”
沈知竹绝望的哭泣着,手上还在不停的敲,虽已经声音沙哑,但还是没有停下!
“阿竹?”
沈知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恍恍惚惚,看东西都是模糊晃动,就是这样的情形,他似乎听见了有人叫他…
“阿竹?”
那声音又响起,沈知竹听得真切,那是阿昊,就算提防,但也是熟悉,也是救命稻草啊!…
“呃啊……救
救我……咚咚…救救……”
沈知竹听见之后,又聚齐力气使劲儿敲了两声,可是他太疼了,动一下就疼得厉害。
“阿竹……阿竹,你咋了啊这是……阿竹…”
阿昊叫了两声,在门口的时候听见了回应,可是声音太小,本想不注意,可隔壁阿竹的门正向外开了一半,平时阿竹都是把门关的紧紧的,今日有些奇怪,可似乎又股力量让他过去,他放下开门的钥匙,两步走进阿竹的屋子,透过开着半扇门,他就看见了阿竹那大肚子,在近看,沈知竹脸色苍白,眼睛禁闭,半昏迷的抱着肚子已经要晕过去了,阿昊上去摇了摇,沈知竹伸出手抓住阿昊的手臂,就彻底没了意识。
这下阿昊慌了,以为沈知竹死了,他想走,可他也知道,若走,会不会怀疑是他做的,若不走,阿竹也许还没死,这可难为了第一次遇到这样情况的阿昊。
幸好,林婶儿跟着阿昊身后,见着自己儿子在阿竹门口那杵着,就生气的指着阿昊边骂边过来,做活儿累了半天,自己的傻儿子不开门还在人家小寡夫家门口杵着。
“你干什么啊……不来开门在那死着……”
林婶儿推开阿昊,原本的谩骂声停了一瞬,接着就是一嗓子杀猪般的叫喊
“啊!!!死人啦死人啦………”
这一吼,陆陆续续回家的人们都跑过来围着看,林婶儿慌乱的拍着大腿,嘴里来来去去就三个字儿…
阿昊看着自家老母如此丢人,外头又围了许多人,他心里也慌,可他不想吃牢饭啊,情急之下,他看见许多大夫都喜欢探人家鼻息,他也伸手一探…炙热又有些虚弱的气息呼到他的手上。
“没死…阿竹没死!!”
阿昊高兴的站起来,推开自己家乱叫的老母亲说着。
所有人又看着林婶儿,林婶儿冷静下来,看着自己儿子,带着怀疑的眼神。
“没死?”
“对、还有气儿…”
阿昊肯定的说,林婶儿立刻变了脸,急匆匆的两步到了晕死过去的沈知竹身边,亲自查看,是还有气儿的。
“啧…哎呀…这这这……满院子的东西,定是进门不小心滑倒了,快快快,阿昊啊,愣着做什么,快,救人啊,哎呦喂,这寡夫真是可怜啊!!”
林婶儿一人在门口演全了一出戏,他还担心是自己儿子干的,现下不管是不是,先让她们撇清了关系再说,又叫阿昊救人,抱着去找大夫,邻居和旁人都会夸赞,真是一出好戏全凭张嘴说了!
沈知竹被阿昊很快抱到了医馆里,围观的人群散了,林婶儿看了满地的东西,眼珠子又动了动,几下就帮着收拾起来放好在屋檐下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