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正常人如何在成熟和幼齿间毫无自知地切换自如?换了副眼镜去看待这些,林钰之前的种种行为,无论是早晨醒来时天真烂漫的拥抱,或是酒吧里若似无意的挑逗都让冉辰觉得不寒而栗。
漫长的沉默后祝歌幽幽道:“怎么不说话,你也哑巴了?”
“哦,不是。”冉辰让棉花糖自己去玩,找了张长椅坐下,他一边活动筋骨一边眯起眼睛,遮挡刺眼的夕阳,“你怎么觉得你哥是神经病?”
“这都什么鬼问题,你没长眼睛看不出来吗?他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问题,后来他学习突飞猛进我就确信了。”祝歌不屑地哼了声,“毕竟他又不是真哑巴真傻子,谁会没事儿几年不说还装成个弱智的?”
她话说得难听,冉辰不由得皱眉。他突然想到什么:“你知道林钰他爸是谁吗?”
“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?”祝歌顿了顿,“我还以为他死了,不然怎么会送到我们那么偏的村里养。”
冉辰若有所思地应声:“说起来你之前说过你们的母亲,她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问这个干什么?不记得了,但应该是个糟糕的母亲。”祝歌说,“我知道她死了,奶奶亲口告诉我的。”
这个倒是和林钰说的一样,冉辰让她继续说。祝歌似乎是想到什么,语气怀疑:“不过她应该不只是个坏母亲,还是个糟糕透顶的女儿。我从没见过奶奶去给她扫墓,家里也没有她的佛坛。爸爸死后奶奶可是每个月都要爬老长的山路去给他坟头扫干净的,家里也有个专门的灵檀,现在我都保管到寺庙里了。但我从来没见过我妈的。”
冉辰想起陪祝歌去扫墓时,似乎的确没看到属于兄妹俩母亲的坟墓。他不由得感到奇怪,照祝歌说的,她母亲应该是奶奶的亲女儿,父亲才是入赘女婿,照理来说那个年纪的人传统守旧,就算子女犯下滔天大错都会把女儿的墓供起来,不至于让他们无法归宗,怎么会连坟都不上?
“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母亲埋在哪里了?林钰呢,他知道吗?”冉辰问。
“你不问他问我干什么,我对我妈都没半点印象了,他以前都是跟她住的,要问问他去。”祝歌那头传来一阵叮叮咣咣,夹杂着女人的怒吼,估计是她趁着打工的空袭溜出来打电话,被抓了个正着。她凑近麦克风小声急促道:“行了,知道他没事儿我就先挂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冉辰叫住她。
“怎么?”
“你觉得算了。”冉辰欲言又止。
祝歌没说话,一时间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。冉辰感觉浑身麻痒,不知道该说什么,就听祝歌说:“你能不能别放弃我哥?”接着便挂断了电话。
听着冰冷的机械音,冉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不要放弃林钰?
说着简单,可是他已经无数次伸出手,想要把林钰从未知的黑暗深渊中拽出来,都被林钰拍开。他本来有自信能抓住他不放,可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。
冉辰低着头,揉了揉额角。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团棉花糖,担忧地舔了舔他的手指,整个贴在他腿上热乎乎的。他不由失笑,揉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:“谢谢,你也想他了对不对?再忍忍,我带你去见他。”
“冉先生?”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。
冉辰一抬头,就看到身着米色毛衣衬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,他没有将头发用发胶固定,因此看着少了点硬气多了几分柔和,此时正微笑着看向他:“我没有认错吧。”
“秦教授。”冉辰起身向他伸出手,他着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。秦峯牵着一只大狼狗,灰白的后毛浅蓝的眼睛,威风凛凛地摇着尾巴向棉花糖打招呼。
“太好了我没认错,好久不见。”秦峯和他握手,蹲下身摸摸棉花糖的头。大狼狗见状不高兴地吼了两声,吓得棉花糖上蹿下跳,缩进冉辰怀里不敢动弹。
冉辰狐疑地盯着那只大狗:“这是狼狗还是?”
“应该是哈士奇吧。”秦峯说着摸了摸狼狗的背,大家伙舒服得嗷的一声扬起下巴。
冉辰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“如何辨别一只狼和哈士奇”,他不是专家,但他非常确定这可不是一只哈士奇。尤其是这只“哈士奇”仰天长啸了一声后,冉辰感觉自己的背脊都要被冷汗浸透了。
“不好意思,他平时不是这样的。”秦峯抱歉
地将大狼狗往后拽了拽,尴尬地转移话题,“林钰同学最近来学校了,他之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?”
“没有,就是回了趟老家,谢谢老师关心。”冉辰还记得秦峯曾诚恳地提供帮助,心里暖暖的。
“那太好了,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林钰同学的心理状况。”秦峯略带犹豫,“毕竟经历了那些前些日子我去找我的心理医生朋友咨询了一下,他说如果受到心理创伤的话,通常会建议他们写下日记,方便发泄负面情绪的同时也能记录下来,对治疗很有帮助。”
说完他才恍然大悟,手忙脚乱地解释:“对不起,我不是说林钰同学会有心理问题,没有自然是最好的!”
冉辰并没有太听进去他的道歉,只记得一个词清晰地印入脑海。
“日记本”
他似乎曾见过林钰有类似的东西。